A Database for Twentieth Century China Studies,includes Private records,Archival information,research papers and so on.

2009年9月13日星期日

红山居士:郯城“四清”运动回顾

郯城“四清”运动回顾
红山居士
    在21所的历史上,最辉煌的最值得大书特书的当然是核试验工作,但是,在山东郯城的“四清”工作也是值得浓墨重彩的一笔。郯城“四清”,参加人数之多,时间之长,分布面积之广,生活条件之艰苦,都不亚于一次大型核试验,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。我想,凡是当年参加过郯城的“四清”工作的老战友,一定深有体会,记忆犹新。

    1965年秋至1966年夏之间,我所绝大部分同志都去山东郯城参加了“四清”工作了,一向热闹的通县军营变得冷清了。1965年秋,刚入伍的新同志还没有踏进通县军营,打起背包就出发了,目的地不是新疆的罗布泊,而是山东郯城;不是去搞核试验,而是搞“四清”。关于这件事,马历男在他的《马兰·蘑菇云·战友情》一文中,有一段描写:

    在北京安定门外蒋宅口的校园里,我们经过了一段军事集训和政治教育。当时,全国正在轰轰烈烈地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,我们传达了《毛主席与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学生毛远新的谈话》,传达了毛主席的最新指示:“军队排级以上干部必须参加社会主义教育运动。”

按照国防科委的安排,我们这批学员打起背包登上了南下的列车,被派往山东省临沂地区参加社会主义教育的“四清”运动,我被分配在郯城县马头镇林子公社,与核试验基地研究所的黄雄汉、程耕、许均明、路德元、张正中同在一个工作组。

当时,我是第一次下到农村生活,面对四面透风的住房、水稻田的插秧、推着原地打转的磨盘和那生硬发黑的地瓜面煎饼,面对蚊子、苍蝇、虱子,感到无法生活、无所适从,心情非常失落。是工作组战友们的帮助、照顾、关心,使我渐渐战胜了困难,学会了生活。同时,我和他们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。

    九个月后的1966年6月,我们结束了在山东的“四清”工作,回到了北京。

    我在以前的文章中也曾经提过郯城“四清”运动,但不过是蜻蜓点水,一掠而过而已。现在既然专门回顾“四清”运动,那我就详细说说我的“四清”岁月。

    我没有随着我所1965年的“四清”大军走进郯城,而是在次年开春才走进郯城县褚墩公社碑住村,开始我的“四清”工作,历时4个月,于1967年7月初告别碑住村,随大部队回到北京。

     下面,我分别说说我在“四清”运动中的生活和工作。


走进贫穷的碑住村





    1966年3月,我接受取样火箭研制任务不久,就接到了所里的命令:放下手里的工作,立即去支援山东郯城的“四清”。和我同时接到这个命令的还有陶秀英和郭长生。

    军令如山,我们三人立即打点行装起程,坐上火车南下了。傍晚,列车到达徐州站,我们要在这里换车东行。郯城在鲁南,离苏北近。我们三人下车后,买好了车票,因为离开车时间还早,便到站前的一个小饭馆里吃了晚饭。我们从饭馆里出来,天开始下雨了,我们3人是顶着雨跑进车站的。初春天气,乍暖还寒,说变就变了。天黑透了,我们上了一趟徐州开往连云港的慢车。天上雨越下越大,车里越来越冷,穿得少的人冻得直打哆嗦,这一夜,我们坐在车里,冻得连瞌睡都打不成。天亮了,雨停了,我们在苏北的新沂车站下了车。雨虽停了,但是天气依然阴冷阴冷,令人不寒而栗。没有派汽车来接我们,而是让我们搭乘一辆来接报纸和邮件的邮政车走。门一关,里面黑乎乎的,看不到外边。汽车把我们拉到县城,我们下了车。

从县城到褚墩镇还有二十来里路,一个农民用一辆架子车拉着我们的行李送我们,我们跟在车后步行。我们一路走一路看,田野里覆盖着冰雪,树上和电线上挂满了冰凌,许多树枝和电话线都被压断了。那景象和2008年初南方那场冰雪灾害很相像,只不过规模小一点,灾害轻一点。

    中午时分,我们到达褚墩镇。褚墩镇是公社党政机关所在地,也是褚墩公社“四清”工作大队的所在地。“四清”工作大队下设若干个工作组,每个工作组负责一个村,也就是一个生产大队的四清工作。工作大队和工作组都是由地方干部和部队干部混合编制而成,地方干部是苍山县的干部,由县委书记亲自带队,并任大队长。部队干部是我们21所的干部,由四队指导员杨永飞带队,并任大队政委。各工作组的组长和副组长一律由地方干部担任,部队干部只当组员,配合其工作。

    杨永飞把郭长生分到公社所在地的一个大队,把我和陶秀英分到远在十里外的碑住大队。下午,我和陶秀英背起行装出发了,傍晚时分到达碑住村,在“四清”工作组报了到。

    我们这个工作组共有9人,5名地方干部,4名部队干部。部队干部就是我们21所的张印、林振伯、陶秀英和我。地方干部是由农业局局长老孙带领的苍山县干部,两个是中年干部,三个是年轻干部,年龄只有二十来岁。农业局局长老孙是工作组组长,他农村工作经验丰富,态度和蔼可亲,善于和群众打成一片,很有威信。老孙分配我和陶秀英各负责一个小队的工作,我兼管民兵工作,小陶兼管青年团工作。



    碑住村自然条件不错,有山有水,土地肥沃。但是由于人多地少,再加上长期吃大锅饭,严重地挫伤了广大社员的生产积极性,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,出工不出力。生产上不去,社员收入很低,好年景一个壮劳力也就挣三四角钱,年景不好连一角钱都挣不到。因此,社员生活十分贫困,虽然不是两个人穿一条裤子,但多数人家连一床棉被都没有,一件棉袍子,起来是衣裳,躺下是被子。那些家庭孩子多的社员常年累月靠吃救济粮过日子。所谓的救济粮就是地瓜干,连一粒粮食都没有。地瓜干是这里的主食,熬的是地瓜干粥,摊的是地瓜干煎饼。就是在三年困难时期,我家吃的也比这里好得多。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贫穷的地方。



    人穷虱子多。长期不洗澡,不换衣服,成了虱子的温床,每个人满身都长满了虱子,甚至泛滥成灾。每当开会时,社员蹲在地上,一边听会一边把手伸进怀里抓虱子,抓虱子比听会的精力还集中。

    民兵连长把我领进民兵连部和民兵见面,这是一间很小的屋子,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,没有一张桌子,没有一条凳子,也没有一张床,地上铺了一地麦秸,几个民兵,有的躺在麦秸上,有的坐在麦秸上。民兵连长把我介绍给大家,我和各个民兵一一握手。我想坐在麦秸上,和大家促膝谈心,我正要往下坐时,民兵连长急忙抓住了我:老杨,你不要坐在麦秸上,里面尽是虱子,你一坐下,一会儿就爬满了你的全身了。我只好站在地上和大家谈心。



    有一件小事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,令我至今记忆犹新。有一天,我在村里的小卖部里正在买一些日用品,一个社员拿着一个鸡蛋进来,把鸡蛋交给售货员,售货员给他打了一两酒倒在碗里,又捏了少许盐粒放在柜台上。这位社员喝一口酒,用手指头蘸一下盐粒,在嘴里舔舔。然后,再喝一口酒,再用手指头蘸一下盐粒在嘴里舔舔。我从来没有见过蘸着盐粒喝酒的人。

    哦,我可怜的嗜酒者!



    个人的贫穷已达到了极点,各个小队也是一贫如洗,不但没有一头牲口,甚至连一分钱的积蓄都没有。

    我们要写一些宣传标语和口号,队里没有钱,我们部队干部掏钱买毛笔、墨汁和彩色纸张。社员得了急病没钱医治,我们部队干部出钱救急。所以社员们说我们部队干部是“爱民如子”。

    没有牲畜,趟地全靠人拉犁,打场全靠人拉石磙子。

    主要运输工具就是独轮车和架子车。

    主要劳动工具就是锄头、镢头、小镰刀和连枷。



    共和国已经成立17年了,我们的农业生产方式和生产工具还是如此的落后,我们的农民生活还是如此的贫穷,实在是一种悲哀。

    我们多么希望中国农民尽快摆脱贫穷,过上富裕的日子呀!

 我的“三同”





    工作队员必须和社员实行“三同”,即同吃同住同劳动。但我和林振伯没有同住,只实行了两同,因为老孙让我们两个人住在工作组办公室里,夜里兼管值班,处理村里临时发生的事情。

    林振伯是福建人,中学就读于爱国华侨陈嘉庚先生办的集美中学,毕业于厦门大学。他的普通话说得不咋的,带有浓重的地方风味。每天晚上,我们俩躺在被窝里聊天,他很健谈,历史、地理知识他知道得很多。他喜欢下象棋,不但能背棋谱,而且还会下盲棋。我会下象棋,但水平较差,每下必输,所以那些下棋水平不咋的的人,喜欢和我对弈一盘,以获得胜利的喜悦。我的老岳父就是其中一人,每次他赢了我就眉开眼笑。偶尔我能拼个和棋,可是我的老丈人还是求胜心切,不肯放过我,和我磨来磨去,我只好卖个破绽让他赢,让他再眉开眼笑一次。遗憾的是,工作组里没有象棋,怕挨批评又不敢去买,所以我和老林没有下过一盘棋。要是我们俩躺在被窝里下盲棋也是很有意思的,可惜我不会。

    我还记得老林的两件有趣的事。第一件事发生在碑住村,一个邻村的老太太到我们这个村来要饭,他上去教训道:老大娘,你到处要饭就是给社会主义抹黑。这帽子够大的,吓得老太太赶紧走了。第二件事发生在徐州,1966年7月“四清”工作结束后,大部队在返回北京途中必须在徐州换车。在徐州下车后,大家三一群俩一伙的四散开来,找饭馆解馋去了。我和林振伯、张印三人走进一家饭馆,很干净,没有其他顾客,又很清静,于是坐下来,点了几个菜,要了一升啤酒,大口喝酒,大口吃菜,痛快极了。正在我们喝得开心时,一只黑不溜秋的手伸在我们面前:“同志,给俺点吃的吧!”一个衣衫褴褛、身体健壮的青年农民顿时扫了我们的兴。老林打量打量要饭的人,教训道:你年轻力壮的,不去参加劳动却到处要饭,你这是给社会主义抹黑!吓得那位要饭的赶紧走了。



    我和贫协主席一家同吃,每月交12元钱的伙食费和36斤粮票。贫协主席是地地道道的贫穷,家里穷得叮当乱响,没有被褥,一件棉袍子就全部代替了。贫协主席一家3口,两口子和一个儿子,人口虽少,依然十分贫穷,日子很艰难。顿顿是地瓜干粥,地瓜干煎饼,4个人才喝一大碗菠菜汤,连咸菜和酱都没有,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差的饭菜。既然是同吃,硬着头皮也得跟着吃,享受不到吃饭的丝毫乐趣,吃饭只是为了维持体力和生命而已。每个星期天,他们为我改善一次生活,包一次素馅饺子吃,还不是全家吃,只有男主人陪我一起吃。这我怎么能吃得下?我象征性的吃几个就告辞了,回工作组办公室吃地瓜做补充。当地有一个生活习惯,中午不开饭,但都回家随便吃一口。这可苦了我们工作队员,和社员一同干了一上午的活,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,下午还要下地干活,体力显然有些不支了。

有一天,一个社员挑着两筐地瓜打工作组门前路过,我问他上哪里去,他说挑到镇上去卖,我便把这两筐地瓜都买了。那位社员没出村就把两筐地瓜都卖了,得到了现钱,高高兴兴地回家了。我们得到了两筐可以充饥的地瓜,自然也是很高兴,这样我们每天中午也可以回到工作组添添肚子了,不再挨饿了。



    每当“四清”大队召开全体会议,分散在全公社各地的工作队员便云集在褚墩镇里,战友们可以在这里见一次面,解一次馋。大家可以吃一顿馒头,吃一次肉。那些以前不吃肥肉的女同志,现在吃起红烧肉来,也是狼吞虎咽的了。



    长期营养不良,工作队员一个个面黄肌瘦,身体每况日下。大约是在5月,上级下了一道解冻令:工作队员可以自己开伙,不再与社员同吃。

    我和老林具有自己开伙的优越条件:第一,住在办公室里,方便;第二,办公室里有炉子和锅碗瓢盆。于是我们俩人自己开伙了,我负责做饭菜,他负责采购和记账。虽然买不到肉,但可以买到鸡蛋和青菜,我们的生活得到了很大改善。

    这样,我和老林的“三同”就只剩下“一同”了。



    我生长在农村,从小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,所以春种、夏锄、秋收,样样农活我都会,同劳动是不成问题的问题。但压地瓜(栽地瓜)和推独轮车我是外行,但通过同劳动我也都学会了。

    割麦子时我成了村里的焦点人物。我是左撇子,村里没有我用的左镰刀,我只好把右镰刀翻过来使。一些社员跑过来看我割麦子,就像看洋人一样新奇。我虽然割得慢一些,但麦茬低,质量好,又让他们不得不佩服我依然是一个行家里手。

我处理的几件事



    “四清”期间,村党支部和大队干部在接受审查,基本上靠边站了,村里的工作由“四清”工作组全权负责,生产呀,生活呀,纠纷呀,什么都要管。我在村里工作的4个来月的时间里,就亲自处理了好几件事情。



     我到后的第二天,组长老孙就让我处理一件持枪强奸案。这件案子已经拖了好几个月了,一直没有眉目,老孙希望我能获得突破性进展,了结此案。老孙把原告的一封状告信交给我,林振伯又向我详细的介绍了案情。原告是一位早已远嫁他乡的本村妇女,状告信是他哥哥转交给工作组的。被告是党支部书记徐孝顺(工作组正在查他的四不清问题)。

     状告信说:1958年秋天的一天夜里,民兵连长徐孝顺背着枪来到她家,一看家里只有她一人,便把她劫持到柴屋里,对其实施了强奸。

     林振伯把徐孝顺叫到工作组,让我来审问他,因为我是新来乍到,对方首先会敬畏三分,如果我再严厉点,就会敬畏五分,被告可能会从实招来。

    我询问徐孝顺,他对答如流:我整过他哥哥,他哥哥怀恨在心,乘我危难之际,落井下石,报复我。

    我对此案也有种种疑虑:发生在1958年的事情,为什么事隔七八年之后才告?原告为什么让她哥哥转交状告信,自己从来不出面?最重要的是原告只有状告信,没有提供任何物证和人证。

    我向老孙作了汇报,并建议:我们工作组不要陷在这种永远也审不清的案件里,况且这种事也不归我们管,如果原告坚持要告,那就请她到公安局去告。

    老孙采纳了我的建议并表扬了我。他认为我很有见识,办事很老练。从此他更器重我,遇到棘手的问题让我来办,向上级的汇报材料也要我来写,我成了工作组的文书。



    我处理的第二件事是夫妻打架。清官难断家务事,我还真把这件事情给摆平了。

    一天夜里,我和林振伯睡得正香,一阵叫门声和砸门声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。我下地一开门,一个披头散发的妇女闯进来,“咕咚”一声坐在地上,撒泼打掌,又哭又骂。紧接着,她的丈夫——大队会计也闯了进来,照着妻子就要打,被我赶忙拉住了。我问会计是怎么一回事,他说,他响应计划生育的号召,背着他媳妇做了输精管结扎手术,她知道后就和我大哭大闹,说我被人给劁了,要和我离婚。

    我首先批评了会计,说他做结扎手术是好事,但不该背着妻子,她知道你去做结扎手术,响应计划生育的号召,会积极支持你的。然后又向妻子讲计划生育的意义和科学道理。很快,这场风波就被我平息了。

    村里,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经常发生,夫妻打架,父子打架,邻里纠纷等,都告到工作组来,我处理的原则就是调解,以和为贵,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。



    我处理的第三件事是关于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汇报材料事。

    一个小队在麦地里打井,井下两个男社员负责挖井,把挖出的石头和泥土装进筐子里;井上,几个女社员负责把筐子经过一个定滑轮从井里拉上来,两个男社员负责倒筐子。打着打着,意外事故发生了。

    当筐子刚出井口时,最前面的那个女社员突然脚下一滑,摔倒在地,她后面的几个人接二连三地也摔倒了,沉重的装满泥石的筐子急速地往下滑去,情况十分危急,这时只有最后一位女社员死死抓住绳子不放,因为势单力薄,筐子还是往下滑去,这位女社员还是拼力拉着筐子不放,被筐子一步一步地拉向前去,说时迟那时快,筐子和人都掉进井底。由于女社员的奋不顾身,减缓了筐子落下的速度,赢得了时间,井下的两个人躲闪及时没有砸伤,而她自己却摔伤了腰。她这种舍己救人的行为令我们工作组都很感动,大家去看她,慰问她。公社知道了这件事,要我们工作组写一份她的事迹材料上报,参加全县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的评选。老孙把写上报材料的任务交给我。

    我采访了这位妇女,问了她许多问题,他一一如实地回答了我。当我问她,你明明知道自己有危险,为什么还死死抓住绳子不放呢?她回答得很简单:我就是怕把下面的两个人砸死了。我照实写了一份材料上报公社。没几天材料打回来了,说思想深度不够,要我重写。

    当时,凡是写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的报道,包括那些公开发表的材料,为了表现人物的思想境界和思想高度,不断拔高,甚至有作者写道: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毛主席万岁,他会唱的第一支歌是东方红,等等。荒唐至极,看后令人啼笑皆非。我对此十分反感。我坚持实事求是,反对弄虚作假,所以我绝不写这种强奸民意的假材料。我的主张得到工作组大多数人的支持,连老孙也赞同我的观点。



     我处理的第四件事是老党员劝退问题。

     在整党阶段,就是“吐故纳新”。“吐故”,一个是开除一部分犯了严重错误的党员,一个是劝退一部分不能发挥党员模范作用的老党员。沂蒙山区是老革命根据地,七八十岁的老党员较多,在革命战争年代和社会主义建设时期,他们都作过积极贡献,有自己的革命历史,他们为此感到骄傲和光荣。

    鉴于以上认识,在工作组的讨论会上,我坚决反对抛弃这些老党员。老孙和大多数同志都支持我的观点,所以我们这个党支部没有劝退一个老党员。



    我立场坚定,旗帜鲜明,头脑清醒,有自己的独立见解,不人云亦云,深得老孙的赏识。

    但是,我却被我们部队的某些领导和某些党员视作落后分子,我的境遇和李振盛颇为相似,其主要原因如下:在长期的政治学习中,我表现不积极,开会发言不是敷衍了事,就是一言不发,这是其一;入伍十来年了,有的早已入党了,有的正在积极争取入党,有的入党申请书写了一大摞了,可是我竟然没有写过一份入党申请书,这是其二;我对政治十分冷漠,没有热情,这是其三。

    不但领导看我落后,连我的一些同学和一些好友也看我落后。1967年1月,通县大院的造反活动风起云涌,轰轰烈烈,许多人揭竿而起,拉起造反大旗,纷纷成立造反组织。任凭风浪起,稳坐钓鱼船,天摇地动,我自岿然不动。这时,好几个造反小头目,包括我的同学和好友,来动员我参加他们的组织,都被我婉言谢绝了。我心中有个小九九:我不为任何人充当摇旗呐喊的小喽罗,也不给任何人当枪使。我的回答一律是:我哪个组织都不参加,我自己搞一个“独立大队”。其实,当时我的头脑非常清醒,我从“反右”运动中,从“反右倾”运动中及其他政治斗争中总结出一条经验教训:政治斗争太可怕,必须远离政治。

     我的历史经验没有错,“文化大革命”的政治斗争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可怕程度。

     打倒“四人帮”后,我的一位一直热衷于派性斗争的好朋友在信中对我说:看来,你走的路是对的。

     这是我一直珍藏在心中、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的秘密,现在我把它披露出来,是因为我不想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,埋葬在坟墓中。


告别贫穷的碑住村



    1966年6月,收完了小麦,打完了场,压完了地瓜,生产告一段落。整完了党,成立了新党支部,“四清”工作到了尾声。

    7月初,部队宣布提前退出工作组,回北京。

    在共同的工作和劳动中,我们部队同志和地方同志结下了深厚的友情,大家都有些恋恋不舍。张印、陶秀英、林振伯和我决定,临走之前,我们部队同志招待一次地方同志。

    我们买了一些罐头,鸡蛋和蔬菜,我负责掌勺,其他人给我当下手,忙活了一整天才做好了这顿最后的晚餐。虽然没有酒,晚餐还是在热烈友好的气氛中进行,大家畅谈“四清”工作,畅谈劳动,畅谈友情。

    第二天早晨,村里派了两个社员用一辆架子车拉着我们的行装出发了。地方同志、村里干部和一部分社员,一直把我们送到村外上了大路,大家才挥手告别。

从此,我们告别了工作组,告别了乡亲们,告别了碑住村。



    我们回到北京时,“文化大革命”的烈火已经在北大、清华等高校熊熊燃烧起来。

    我们刚出北京站口,就被立即召集到站前广场上,听某一位领导介绍北京“文化大革命”的形势并宣布几条纪律;各高校正在搞大字报、大辩论等活动,不准军队干部到高校去看大字报,听大辩论,也不准回答学生提出的任何问题,不准表示任何态度,等等。

    形势这么严重?!顿时吓得我目瞪口呆!

    正是:山雨欲来风满楼!


    虽然,我离开了碑住村,但几十年来,我一直牵挂着碑住村,牵挂着那里的父老乡亲,希望他们摆脱贫穷,家家户户过上好日子,顿顿能吃上粮食,不再吃地瓜干;每人有一套被褥,不再盖棉袍子。


来源:红山居士的博客http://blog.sina.com.cn/hongshanjushi

没有评论:

发表评论

Welcome to My database